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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汶川哥哥”,我们在泸定地震灾区还看到……

定格下“汶川哥哥”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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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5日中午将近13点的时候,我听到窗外响起地震警报,心中不由一紧。

客厅里的灯晃得厉害,赶紧拿出手机看地震震级,先是6.6级,很快就被调整到了6.8级。大地震!

我来不及扒一口午饭,简单收拾下东西,就开车往新华社四川分社赶,拿上我平时放在办公室里的地震应急包。地震发生后一个小时左右,我和同事就出发前往震中。

一路上大家话不多,车里的气氛稍显凝重。我一边用手机浏览关于地震的各种消息,一边盘算着接下来的工作。

到了泸定县城准备往磨西镇去,被告知通往那里的道路已经中断无法通行,只能绕道。多方打听得知从康定市沿榆磨路确定可以到达磨西镇,我们就改变路线继续前行,而这一绕道,就多花了3个多小时。

19点半左右,我们终于抵达震中磨西镇。贡嘎广场上设立了灾后临时安置点,蓝色的应急帐篷已经支起来不少,柴油发电机不停轰鸣着,现场人声鼎沸。天色渐晚,一些受灾群众还没吃晚饭,手捧泡面碗等着打开水。我抓紧拍摄受灾群众被安置的画面。

↑9月5日,在磨西镇,工作人员发放热水和方便面。

↑9月5日晚,在磨西镇的受灾群众临时安置点,几个家庭的孩子们在一个帐篷里吃饭、休息。

在帐篷间一边慢慢走着,一边寻找可以拍摄的内容。

过了没多久,更多的志愿者和安置到这里的受灾群众自发地开始搬运救灾物资,帮助安顿新来的受灾群众,中国移动、中国电信的工程车也在加紧工作提供更为稳定的通讯信号……整个安置点变得更加有序,一些疲倦的人进入了梦乡。

↑9月5日晚,在磨西镇的受灾群众临时安置点,人们在传递救灾物资。

迅速拍完安置点发稿后,我和同事商量后续采访。在采访时得知得妥镇损失较为严重,湾东等几个村庄已经成为“孤岛”,没有里面的任何消息。这个地区山高谷深,一旦成为“孤岛”,人员疏散和救援就变得格外困难。我和同事冯家顺果断决定前往得妥镇,由另两名同事留守在磨西镇。当时我不知道,这个决定,让我更深地感受到救援人员挺进震中灾区的艰难……

我们沿着导航路线,驶离磨西镇中心地带没多久,前方道路因为地震塌方无法通行。询问得知要想快速到达得妥镇,需要穿过黑黝黝的树林,下山,那里有路可以过去。人生地不熟,正在我们犯难的时候,过来一名拿着应急灯的男子,他叫李祥,之前在得妥镇开店批发饮用水。地震发生后他就开始做志愿者,这已经是他当天第二次往返得妥与磨西之间。我决定请他当向导带我们进得妥。因为要徒步,我只是简单收拾了必须要用的装备,尽量轻装前进。

在李祥的带领下,我们走过断路边的一片小树林,下到了一条可以通行的公路。一路随处可见地震山体塌方后散落在公路上的碎石。

↑9月6日凌晨,通往得妥镇的公路上,随处可见震山体塌方后落下的碎石。

本以为沿着这条公路就可以走到得妥,转过几道弯,前面道路中断完全无法通行,李祥带我们到了真正可以下山的地方。这是一片分为好几层的几乎垂直的水泥边坡,即便是应急电筒的强光,也照不亮它的底。每层边坡之间有钢梯连接,我们要顺着钢梯爬下去,“山下会有车来接我们”,李祥淡定地说。

↑9月6日凌晨拍摄的下山钢梯。

抓着钢梯晃了晃,还算结实,深吸一口气,下!小心翼翼地下完几段钢梯,再抓着一根绳索从最后一段边坡往下“索降”,最终站在地面的感觉真让人踏实!

↑9月6日凌晨,新华社记者冯家顺抓着绳索下山。

随后,我们搭乘一辆电力检修车于凌晨1点多终于抵达得妥镇。主街两边停满了救援队伍的车辆。沿着这条街往前走,最亮的地方就是安置点和救援指挥部。已是深夜,安置帐篷区相对宁静,在此安置的受灾群众多已睡去,另一侧的救援指挥部帐篷则是灯火通明,武警四川总队机动第二支队的救援人员还在紧张工作。与忙碌的工作人员攀谈得知,凌晨5点半之后,救援力量将设法去“孤岛”湾东村转移被困群众。看看表,已是凌晨两点多,还能睡3个来小时,我和同事坐在指挥部的椅子上和衣入眠。

恍惚间被手机闹钟吵醒,赶紧起来收拾好装备,搭乘武警四川总队机动第二支队的车,前往救援力量集结的联合村隧道口处。通过无人机可以看到,大渡河对岸的一个山谷里,山体塌方带下来的泥土和石头几乎覆盖了山谷的底部,一些民房被淹没其中,泥水还在不停地往下流,将破碎的树枝等杂物冲入大渡河;岸边的公路损毁严重。

↑9月6日拍摄的得妥镇附近的山谷,地震导致了山体垮塌。

从联合村隧道口下到山脚下,是一个临时码头。因为地质、道路等条件所限,救援力量只能从这里乘坐橡皮艇,沿水路行至上图那个山谷口附近,登陆后沿山路上行,翻过红花岗再下行才能进入湾东村。坐在橡皮艇里,时不时还能看到河畔被地震破坏的山体仍在不停滚下落石,巨大的声响回荡在大渡河上空。

↑9月6日,被地震损毁的山体还在不停落石。

↑9月6日,救援人员乘坐橡皮艇经水路,再爬山路进入湾东村。

行船至上山地点,先接了两名由村民背下来的重伤员,然后救援人员借助绳索依次上山。我也毫不犹豫地上去了,想看看山里的被困群众到底情况如何。

↑9月6日,救援人员合力将一名从湾东村疏散出来的受伤村民抬下山。

熟悉地形的村民在前带路。其实毫无“路”可言,我和救援人员只能沿着依稀可辨的足迹向上攀爬。山高陡峻,时不时会遇到山体倾斜角度大于60度的路段,只能手脚并用才能上去。为了减轻负重,我把巧克力这样的补给都放在了山下,只带了一瓶水在身上。很快,满头大汗,汗水流入眼睛刺得生疼。抬头望着遥远的需要翻越的山头,对体力和耐性都是巨大考验。一些救援人员因为工作需要,还背着很重的绳子,辛苦程度可见一斑。

↑9月6日,救援人员攀爬高山,向湾东村挺进。

一路看到不少村民种植的玉米和佛手柑,玉米已经黄澄澄,佛手柑仍挂在枝头。如果没有发生地震,这个时节,村民们会来到这片陡峭之地收获。

经过3个多小时的攀爬,终于抵达红花岗。村民们的房子倒塌严重,有的房顶直接砸在了地上。稍事休息,我和救援人员沿着公路向山下的湾东村继续行进。这条公路被塌方损毁较为严重,石头、泥土、被带下来的粗壮树木横亘在道路中央,有时,甚至整个路段都被掩埋、下沉。

穿越了十余个这样的路段,远远看到山下有人影晃动在齐人高的绿色植物之间,再往山上走。向导说他们是从湾东村一组上来的被困群众。透过长焦镜头看到,一名精壮的小伙子赤裸上身,拿着镰刀走在最前面为乡亲们开路,乡亲们跟在后头,有的还背着孩子。几名救援人员在变形的公路护栏旁接爬上来的人,一名背着孩子的妇女一握到解放军战士的手就哭了出来……待这批村民全部上到公路上后,救援人员护送他们返回红花岗附近可以停直升机的疏散地点,然后再去山下接人。

↑9月6日,湾东村村民向外疏散。

沿着红花岗另一侧山脊向上,远远看到一股浓烟腾起,那是村民点着了树枝向直升机指明人员位置。

经过一片废墟后,到了略显开阔的地带,这里聚集起越来越多从湾东村疏散出来的被困村民。直升机优先转运重伤和轻伤员,之后是老人、妇女和孩子,其余的青壮年要自己走下山去。

↑9月6日,救援人员抬着一名从湾东村疏散出来的受伤村民,准备通过直升机将其运出。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3点半,我决定跟着十余个村民走下山,尽快下山整理照片发稿。下山路比上山路略好走一些,有时沿着尚未中断的山间盘山公路行走,有时会经过之前村民踩出的小路,有时只能自己开路向前。两个来小时之后,坐在返回得妥镇的橡皮艇上,我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

↑9月6日,湾东村村民攀爬高山向外疏散。

船至码头,人们依次上岸,我忽然瞥见一个消防队员接过一名婴儿,小心翼翼地抱着向大路走去。尽管此时我已累得连话都不想说,但一看到这个场景,我瞬间被感动了。

我一路小跑到消防员前面一段距离,拿起带着长焦镜头的相机,蹲下,拍摄,再向前跑一段,再蹲下,再拍摄。经历了一天差不多10个小时的徒步、拍摄,此时我的体力确实有些跟不上,为了保证能把这个场景拍好,只能多拍一些,不留遗憾。消防员沿着土路折了几道弯才走到联合村隧道口的大路,把婴儿交给值守在那里的泸定县人民医院的医护人员。此时我才有时间和他简单聊了聊。他叫张自立,来自阿坝森林消防支队汶川大队,2个月大的婴儿来自重灾区湾东村。经过包括新华社、人民日报、央视等媒体对这张照片的传播,他第二天就成了大家口中的“汶川哥哥”。

↑9月6日,阿坝森林消防支队汶川大队队员张自立抱着一名从湾东村疏散出来的两个月大的婴儿。

随着各方救援、支援力量的不断加入,疏散群众的安置条件也越来越有保障——贡嘎广场上建起了专门陪伴、抚慰孩子们的青青儿童乐园,志愿者组织有序地为安置群众制作可口的热饭热菜,有的志愿者甚至自掏腰包数万元驱车从外地赶过来,只为了给震区的人们做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随着直升机的起落,一批批被困在海螺沟的群众也顺利转移了出来。这些给人以希望的暖心画面,我都一一记录了下来。

另一方面,救援工作依然面临很大的困难。从磨西镇通往海螺沟的路依然断着,蜀道集团的工作人员冒着生命危险在悬崖上用挖机一米一米地向前推进。磨西河对面的山上,道路被大片的滑坡冲断,救援人员只能通过绳索把受伤人员一步一步安全护送下来。

↑9月7日,在磨西镇附近,四川路桥的工作人员在抢修通往海螺沟景区的道路(无人机照片)。

↑9月7日,在磨西镇附近,四川省成都市消防救援支队的救援人员转移被困群众。

透过无人机镜头,看着如此惊心动魄的抢修和救援场景,不仅叹服于救援人员的大无畏英勇气概和高超的专业技术能力,更为那些依然被困在山里的人们担忧——他们此时的生活到底如何?是否有水有食有居?他们是否能顺利疏散出来?共和村就是这样的一个“孤岛”。带着这些疑问,我和同事叶含勇、冯家顺决定过河到山那边去看看。

以往通过海螺沟大桥进入共和村,只需十来分钟车程。如今这条道路已断,要过河,只能从青岗坪村翻山迂回过去。听人说,徒步来回怎么也要6个小时。沿磨西镇通往海螺沟大桥的道路走到一个转弯处,前路已断,抢修人员正抓紧工作,机器轰鸣。旁边是为了救援临时开出的一条便道,大小石块散落其间,泥土厚重,身旁时不时经过一队背着矿泉水的武警战士。他们要把这些饮用水通过架在河上的简易木桥运送给河对岸青岗坪村的村民们,那是他们的生命之水。

9月8日,在磨西镇附近,救援人员站在临时架设的小桥上向河对岸的村民运送生活物资。

待救援人员运完水,我们三人战战兢兢地依次走上木桥,河虽不宽,水却湍急,巨大的轰鸣制造出令人恐惧的声场,不敢耽搁,尽快通过。过桥便到了青岗坪村,得知我们是记者,不少村民围过来,一名眼中带着血丝的大姐哭诉说,她的儿子4日去海螺沟深山里采药,一起同行的有3人,至今未归,希望我们能帮忙找找。仔细询问了失联人员的名字,记下三名亲属的联系方式,我们继续往山上走。

得知我们要去共和村,村干部叫来三辆摩托车,给车加了点汽油,送我们上去。上山的路本是只能容一辆汽车通过的水泥硬化路,经过地震,沿途路面或裂开、或倾斜、或拱起、或塌陷,滑落的巨石和被撕扯下来的树木把小路挡得只容摩托车通过,另一侧就是深深的山沟。

↑9月8日,青岗坪村村民骑着摩托车通过被滚落的山石阻挡的上山路。

青岗坪村二组位于山顶,摩托车颠簸了不到20分钟就到了,从这里就能往共和村去。村民邱克清热心地给我们带路,这是一条只有当地人才知晓的羊肠小道,不用像盘山公路那样盘旋,可以较为迅速地上山下山。

我们在邱大哥的带领下,一会儿沿着小道走,一会儿又能在大路上走一小段,大路断了,就得手脚并用爬过去。经过一片垮塌下来的山体,邱大哥告诉我们,这里之前是高达数十米的盘山路,地震之后全部塌了下来,旁边的公路被震成了好几段。

↑9月8日,在去往共和村的路上拍摄的盘山路塌下来形成的塌方。

↑9月8日,在去往共和村的路上拍摄的断成数段的公路。

几经周折,终于抵达共和村最高的村民小组五组。眼前是村民陈松林家的房子,村民邹先强在散落一地的碎瓦乱石旁帮他清理刚采摘的核桃。陈松林热情地招呼我们吃核桃和水果。他是村里的种植大户,种了100多亩核桃和七八十亩魔芋。往年,收个万把斤核桃不成问题,今年只能收3000斤左右。“山垮得厉害,不敢上去收核桃。”陈松林不无遗憾地说,“但能收还是尽量要收一些。”不算房子的损失,他家今年经济损失至少得有六七万元。

↑9月8日,共和村村民邹先强在五组村民陈松林家旁清理刚采摘的核桃。

告别陈松林,沿村里的入户路继续往山下走,就到了共和村一组。这里的几户民房垮塌得也很厉害。刘芳的丈夫和儿子正在屋顶铺防雨布。刘芳说,屋里有粮食,天要下雨,别给淋坏了。从房后猫腰小心穿过一片残垣来到她家前院,院子的一角已垮塌,整个房子墙体裂了巨大的缝,完全无法使用。村里的很多房子都和刘芳家的差不多,据介绍,共和村一组有78户,其中77户的房子都在地震中受损严重无法使用。刘芳家是共和村一组剩下的最后一家人,下午他们也要转移到位于磨西镇的集中安置点。

↑9月8日,共和村一组被地震损坏的民房。旁边坍塌的山体本是盘山公路,如今已隐入山中不复存在。

时间已至下午,我们加紧脚步。离开小路,只见不远处公路边立着几顶蓝色救灾帐篷和一个用防雨布搭起来的简易窝棚。在这里,我们遇到了共和村党支部书记徐康琼和第一书记刘米红。两名女干部都显得有些疲惫,找刘米红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她俩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嘶哑。

还没来得及多聊,便有人喊着大家赶快下山,否则河水涨了就没法过河回到磨西镇了。听罢,我们赶紧跟着大家下山。这条路比之前邱大哥带我们走的羊肠小道还窄,是为了从山下往山上运物资,由村民探路,救援人员用油锯砍出来的一条路,最多仅容两个人同时贴身而过,旁边就是看不到底的深谷和悬崖。一个个滑坡得小心翼翼一步一步慢慢挪过去,稍有不慎就可能跌落下去。

一路上,不断遇到民兵和村民背着帐篷、棉被等物资上来。一个救灾帐篷要被拆分成四部分,每部分都是好几十斤,每个人负责一部分才能将一顶救灾帐篷背上山。困在山上的村民能有避风雨的地方住,全靠这人力搭起的不间断的供给线。

↑9月8日,在磨西镇附近,救援人员沿着被地震损坏的小路向共和村运送救灾帐篷。

慢慢挪下山,跨过一条用脚手架钢管搭建的便桥,我们挤上一辆吉普车向磨西镇赶去。回去的路上,我们得知,青岗坪村一组的那3名上山采药的失联村民已安全到家,身体精神状况尚好,我们几人都松了一大口气……

这就是我在泸定地震灾区经历的前72个小时。感谢那些给我带过路的向导……惟愿痛楚速去,山河静好!

 

在救援任务中

我感受到了祖国的强大和进步

2008年汶川地震,2017年九寨沟地震……都鲜活地存在于我的记忆里。

2022年泸定地震,我再次奔赴地震灾区采访。这次出发前肠胃非常不适,我忍着病痛来到灾区,但抵达后就全然忘掉了这个事情,全力投入到了采访中。

9月5日晚上8点半接到出发采访的通知,我在一小时内将两台相机两支镜头、一台运动相机、一台电脑、一台无人机、两个充电宝、多张存储卡、各种电源线插排、两个大面包,一件全身雨衣以及长短薄厚等几件衣物整装完毕,从北京出发奔赴灾区!

几乎一宿未眠,6日早上5点抵达成都,紧接着直奔磨西镇灾区。近5个小时陡峭山路,高反和晕车反复袭击着我,我是个胖子,高反很强烈,头晕不止,途中几次将喷到喉咙的酸水咽回去。临近中午我终于来到磨西镇灾区,很多房屋出现裂缝和坍塌,在这里采访拍摄安置点居民情况后,便马不停蹄跟着工作组来到石棉县。原本的路途是100多公里,但因地震导致原路不通,我们只好绕远走了5个小时的山路,又是翻江倒海的5小时煎熬。中途我全身是汗,只能咬牙默默忍耐。

↑9月6日,在磨西镇海螺沟广场受灾群众临时安置点,医护人员为伤员包扎。

到达石棉县后,我了解到有几个偏远乡镇受灾较重,但是现在道路不通。我四处打听可以进震中采访的办法,终于在县委指挥部找到一名应急管理部南方航空护林总站司机,他们有直升机前往现场救援,我马上前去联系,终于在第二天,飞到大山中的“孤岛”幸福村。

↑9月6日,在石棉县中学的临时起降点,应急管理部南方航空护林总站救援直升机在降落。

↑9月6日,在石棉县中学的临时起降点,救援人员在运送一名从石棉县幸福村转运来的受伤老人。

下直升机后,我马上拍摄了运送村民伤员的照片与视频,又跟随资阳消防队队员一起徒步两个小时赶到一个老人的家中进行救援和采访拍摄,这里位于大山深处,道路基本全部坍塌,山体大规模滑坡,消防队员带我爬过数个陡峭滑坡路段,我们就像走在一个直角三角形的斜边上,每走一步都会带起一堆砂石滚落到山涧里。我当时顾不得害怕,一心想着赶到目的地把照片拍好……现在敲着这行字时回想起当时的情况,我的手心还是冷汗直流。

↑这是9月7日拍摄的石棉县王岗坪彝族藏族乡幸福村二组附近的照片,能看到山体多处滑坡(无人机照片)。

↑这是9月7日拍摄的幸福村二组附近的照片,可看到山体多处滑坡(无人机照片)。

石棉县王岗坪彝族藏族乡幸福村紧邻大岗山水库,有数百户居民,9月5日的地震切断了这里的道路、电力,水力、通讯,成为名副其实的“孤岛”。但是,援助不会因为路途偏远而缺席,消防救援队伍乘冲锋舟再翻山越岭终于在6号到达该处村庄,快速稳妥转移被困受伤群众,帮助村民在被埋的房屋找寻贵重物品,甚至帮村民转运养殖的猪。

  ↑9月7日在王岗坪彝族藏族乡拍摄的损毁道路。

↑9月7日,在幸福村二组,消防救援队员协助村民从倒塌的猪圈中转移猪。

↑9月7日,在幸福村二组,四川眉山消防救援队队员帮助村民在倒塌的房屋中找寻物品(无人机照片)。

应急管理部南方航空护林总站救援直升机每天空运物资并转运老弱病残孕和伤员飞出大山。幸福村村民们在此期间不等不靠,积极开展生产自救,他们搭起救援帐篷,自己找来橡皮水管接了山泉水到村头,每家每户都把大米、腊肉、蔬菜等统一交到村委会,大家一起吃一起住。9月7日开始,这里情况逐渐好转,通讯保障无人机不时飞过幸福村上空,让村民实现一两分钟的电话或者短信功能。

↑9月10日,在幸福村,技术人员安装卫星便携站后,村民在与家人用手机进行视频通话。

↑9月7日,在幸福村二组,村民与消防救援队员搬运直升机送来的水和食物。

↑9月7日,在幸福村村委会小广场,村民们搭起帐篷吃住在一起(无人机照片)。

这次采访抗震救灾,我愈发感受到了祖国的强大和进步。和一位参加过汶川地震救援的森林消防队员聊天时,我们都感慨时代的发展。“当年百余人的队伍里只配一部卫星电话用于联络,而这几天我们进行救援任务的一个搜救消防小队大概30多人就配有两到三部卫星电话”。与14年前相比,我们的救援队伍在技术、人力方面都取得了非常大的进步。

  ↑9月7日,四川眉山消防救援队队员在幸福村二组,帮助村民在倒塌的房屋中找寻物品。

“陆、水、空”挺进震区“孤岛”

参加四川芦山地震报道刚过去三个月,我奔赴泸定地震现场。这一次,是我参与过的到达现场最困难、突进方式最多样的一场地震灾害报道。

9月5日泸定地震发生一个小时后,第一队报道小组紧急前往震中泸定县磨西镇;同事出发两个小时后,我也接到分社通知,前往雅安市石棉县。当时泸定县及石棉县两地均有人员遇难消息传出,我们都感到了此次地震的严重性。

到达石棉县城已是晚上9时,我们第一时间前往位于石棉县委的前线指挥部了解灾情。我们从指挥部了解到,此次石棉县受灾最严重的是新民藏族彝族乡、王岗坪彝族藏族乡和草科藏族乡,当晚王岗坪乡和草科乡的道路还未抢通,我们便先去了新民乡。

6日一早,通往王岗坪乡的道路依旧未打通,我们跟随救援人员从新民乡临时码头上船,乘坐橡皮艇沿着大渡河逆流而上。一艘艘搭载救援人员和物资的快艇从身边快速“飞”过,两岸塌方处已有抢险队伍在抢修道路,挖掘机清理的落石落入大渡河,水花飞溅。王岗坪乡的临时码头旁,是前来帮忙的村民,他们拉着绳索帮救援人员靠岸,岸上一辆辆小客车、三轮车排着队运送救援队伍和物资。

↑9月6日,石棉县王岗坪乡部分村民转移至新民乡。

  ↑这张拍摄于9月6日的照片显示石棉县王岗坪乡部分老旧房屋倒塌(无人机照片)。

过了王岗坪乡再往前是草科乡,沿途道路受损严重,草科乡处于失联状态,直至6日下午,第一支专业救援队伍才徒步抵达这里,在当地一处较平缓的地方,开辟出直升机机降场地,打通草科乡与外界的空中“生命通道”。

7日一早,我和同事从水路转空路,搭乘满载食品和帐篷等救援物资的直升机挺进草科乡,彼时各类救援物资和通讯设备正陆续开始送往草科乡及深山里的几个村子。

↑9月7日,搭载方便面和帐篷等救援物资的直升机抵达石棉县草科乡,当地群众搬运物资。

陆、水、空……一路辗转,不禁感叹在巨大灾难面前,任何困难都难不倒英雄的中国人民。在灾害现场,我看到的是当地群众的自强不息与守望相助。

每到一处安置点,除了帐篷,我见到最多的是一堆堆柴火和一口口大铁锅。

在王岗坪乡挖角村,救援物资抵达前,村民们早已在安置点搭起了临时厨房,志愿者组队为安置点的百姓准备伙食。像流水线一样,有人负责煮面,有人负责装盛,也有人负责组织大伙排队领取饭盒,还不停地说着“不够再来添”、“吃了把饭盒扔到垃圾袋里”。我们也蹲在地上吃了一碗素面,虽然简单,但增添了不少干活的力气。

↑9月6日,在挖角村村委会的安置点,一名小朋友在吃午饭。

在草科乡乡政府救灾临时指挥部,指挥部、森林消防、武警部队在统筹接下来的工作任务,村民们也在忙碌着准备下一餐伙食。这里的菜品有土豆、黄瓜,甚至还有虾饺、鱼丸。村民李有琴告诉我:“我们每家都自己种有蔬菜,不愁吃。”李有琴在草科乡经营着一家餐馆,地震发生时她恰巧在石棉县办事,6日凌晨5时,她带着救援队伍徒步8小时走回草科乡,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清理餐馆内的库存,把肉和蔬菜都拿到安置点供大家一起吃,还把餐馆里的厨师留下帮忙,当天中午厨师做了土豆黄瓜烧肉。

↑9月7日,在草科乡政府安置点内,当地群众在准备午饭。

采访间隙,不时有村民开着三轮摩托车进来,一会拉来猪肉、一会拉来从各家收集的柴火,足够烧好几天的。虽然这里与外界短暂失联,但村民们的物资还算充足,生活照常。“在救援人员来之前,我们也要先自救,不给他们添乱。”李有琴说。

↑9月7日,在草科乡政府安置点内,当地群众为在场救援人员准备饭菜。

采访当天,这个安置点里的伙食团依旧承包了在场所有村民、救援人员以及采访队伍的午饭,大家依次排队领取,补充体力。一旁的草科乡中心小学内,118名孩子也享用着热气腾腾的午饭。

↑9月7日,学生在草科乡中心小学内吃午饭。

炉子里的火苗驱散了山里的寒气,沸腾的锅里满是温暖。在地震现场,我们用手中的相机见证灾区群众的坚强。

 

在塌方现场见证道路抢险

9月8日一早,我作为四川分社第二批记者的一员出发前往磨西镇,下午进入泸定境内。路上滚石依然时不时地从巨大的滑坡体上往下落,但硕大的岩石已被道路抢险人员移到了路的一边,开辟出一条允许一辆车通过的通道。沿途随处可见受灾群众安置点,各类救援车辆在安置点内外整齐排开。在泸定县政府政务中心内堆放着大批各类物资,志愿者们不停地卸货装车。准备降落的救援直升机盘旋在天空,发动机的轰鸣声伴随着桨叶的旋转声在我的头顶划过。

按照编辑部的报道提示,我重点关注震中持续降雨的影响。与交通抢险队伍保持联系后,我前往他们的抢险作业面采访拍摄。

↑9月9日,抢险人员在抢通磨西镇附近道路(无人机照片)。

连续三天的降雨,让本已松动的山体更加“脆弱”。我们到附近的乡镇采访,时常都会遇到因山体滑坡而导致的交通管制,一处处巨大的滑坡体让我们惊讶。

  ↑9月9日,抢险人员在抢通磨西镇附近道路(无人机照片)。

在磨西镇附近,原本通往海螺沟景区的道路被滑坡体完全覆盖,挖掘机、装载机不停地作业,一点一点向前推进。我赶紧升起无人机,透过无人机的图传影像可以看到,磨西镇这一侧的整个山体都已被“削掉”。

↑9月9日,抢险人员在抢通磨西镇附近道路(无人机照片)。

据甘孜州交通系统统计,截至9日,交通抢险队伍已清理坍塌近10万方。

↑9月9日,抢险人员在抢通磨西镇附近道路。

在震区感受凝聚力

9月5日中午,一阵急促的地震警报拉响,我下意识地赶紧跑下楼,紧接着听说泸定地震了。第一批去前方的分社记者即刻出发,我也时刻准备着。

9月8日一早,作为第二批报道队员之一,我赶往石棉县地震灾区。当天震区开始降雨,路上有些路段还在抢修,只能单向通行。进乡方向的路没有完全打通,想要进乡只能通过水路,我们来到新民乡的临时码头,这是救援人员在大渡河畔临时搭建的,为了向山里运送物资,也为了护送进出村庄的受灾群众。

↑9月8日,新民乡临时码头对岸的道路仍在抢修中。

↑9月8日,在岸边翘首等待的村民。

大渡河水奔涌流去,但穿梭于各个村庄间的救援人员毫无畏惧。我们随救援人员一起坐上冲锋舟,两岸的山上不断有滚石滑落。

为了尽快转移受灾群众,冲锋舟疾行于河面,伴随着湍急的水流上下颠簸,救援人员的神情却异常坚毅。

  ↑9月8日,在四川石棉县新民乡临时码头,救援人员驾驶冲锋舟护送受灾群众回家。

雨一连下了三天,道路打通了,又不断被滑坡的山体覆盖,道路抢修作业持续进行,进入王岗坪乡的道路也变得异常难走。9月9日接近中午,我们终于到达了王岗坪乡,安置点内物资充足,受灾群众和志愿者们正忙碌着准备午饭,安置点内有热乎饭吃,小朋友们也有志愿者的陪伴。

↑9月9日,在王岗坪乡安置点,工作人员在搬运物资。

安置点内的“青青儿童乐园”,在众多的救灾帐篷中显得格外突出。中秋节将至,在志愿者哥哥姐姐的帮助下,小朋友们开始为中秋节做准备,他们用稚嫩却真诚的笔触写着祝福语,折着千纸鹤,为家乡加油打气。

↑9月9日,在王岗坪乡安置点内,志愿者在教小朋友画画。

↑9月9日,在王岗坪乡安置点内,志愿者在给小朋友讲故事。

看到我手里的照相机,他们十分好奇。一位叫骆雅萱的小朋友拉了拉我的衣角说:“姐姐,我想用你的相机给‘熊猫侠’拍一张照片好吗?”“熊猫侠”是这里的一名志愿者,地震发生以来一直在安置点陪伴着小朋友们,大家都很喜欢她。我答应了小朋友的请求,教她按下快门,看到自己拍的照片,她开心地给“熊猫侠”展示。

↑9月9日,在王岗坪乡安置点内,骆雅萱小朋友用相机给“熊猫侠”拍的照片。

相处了一会儿,骆雅萱悄悄地和我说:“地震的时候我就按照老师教的躲在了桌子下面,但还是被砸到了背,疼了三天呢,但我都没有哭。”

临走时,小朋友说有神秘的礼物要送给我,原来是一束手折的玫瑰花,还给我拿了一个苹果,希望我明天来陪他们一起过中秋节。这个苹果真甜!

↑9月10日,在王岗坪乡安置点,志愿者为受灾群众发放月饼。

中秋节这天,我如约再次来到王岗坪乡安置点内采访,骆雅萱小朋友一眼就认出了我,开心地对我说:“姐姐你果真没有食言。”还塞给了我一个月饼,“姐姐,你吃,我们还有。”在他们的眼中,我看到的满是希望。